「鋼琴教師」中 慾望的流洩

新產生出來的2004年諾貝爾文學得主奧地利女作家艾爾芙莉．耶莉內克（Elfriede Jelinek）在其1983年半自傳式的原著小說「鋼琴教師」裡，敘述一位長期受母親嚴格監管的38歲鋼琴女教師艾莉卡(Erika Kohut)，在慾望長期被壓抑下性格產生了偏差，當她遇上一位年輕有為的學生甘華德(Walter Klemmer) 時，雖然兩人彼此深深吸引，卻被性格中的極端因子互相牽絆，導致了互相傷害的恐怖下場，不斷挑戰讀者的接受能力。然而性格的偏差造成無可挽回的錯誤衝突，徹底粉碎了每一個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麗信念。
小說中的衝突完全奠基於細膩的心理分析基礎上，由於自小受母親嚴厲監督，年屆四十還與母親同房，在動輒得咎的壓力下，艾莉卡漸漸變的無法正常表達自己內心感受，所以總以嚴厲冷峻的晚娘面孔示人，而內心波濤洶湧的慾望在無法以正常方式紓解的狀況下，只能藉每天私下看A片或偷窺等變態行徑來獲得滿足。母親希望女兒有朝一日成為一個成功的鋼琴家，但不問艾莉卡自身有沒有鋼琴家的天份，抑或她有意要藉著破壞自己的事業來對抗母親，艾莉卡並沒實現母親的期望。然而，母親總是以威脅、哄騙、恫嚇、狂叫和暴力來展現她對女兒的愛，且最後總能達到目的。
然而，在母親嚴密監控的世界裡，我們仍看到許多小漏綻。例如，艾莉卡用母親原本要存下買公寓的錢，買了許多她永遠不可能穿的衣服。小說中，耶莉內克開始把這些反抗的行為推向更黑暗且更極端的方向。艾莉卡對於淫穢的場景特別有性衝動，她會跑去維也納一座橋下看土耳其脫衣舞秀，她去錄影帶店看性虐待的色情片，然後在深夜的時候在普拉特遊樂場(Vienna Prater)偷窺情侶做愛，她那遭受壓制的性慾在偷窺中得到發洩，她只是一個不能正常享受生命和慾望的女人。甚至連偷窺也是男人的特權時，女人總是只能成為被看的對象，從來就不是主動觀看的人。
在小說的前半段，艾莉卡完完全全的被她母親壓抑，只是單方面的做自我反抗。但自從一個十七歲英俊、出眾、且受歡迎的學生甘華德愛上了艾莉卡之後，我們看到了師生之間發展出來的戀情。然可想而知的是艾莉卡她本身強烈的性慾，必將學生對她的性愛誘惑引向更幽暗的深淵。雖然如此，大部分的讀者應該更可預見艾莉卡肉慾狂放的性慾望，將會帶給甘華德多大的衝擊、憤怒、以及復仇念頭。
最後，艾莉卡身心俱疲的精神渴望報復，產生殺人念頭，但終究在社會的道德壓力約束下，再度把內心的渴望壓抑下來，我們可以想見不斷壓抑後爆發、再壓抑後更猛烈爆發的無限迴圈下去，是如何充滿著無奈與悲哀。母親最後失去了她的權力和地位，艾莉卡則繼續她黑暗墮落的生活，而甘華德則走他自己的方向，投入學生生涯。
鋼琴教師所受教育的養成過程，迫使她的生命顯示出一種孤獨的張力，但實際受到個人本身的無法適應，生活卻變相成一種無形的壓迫，向其內心擠壓著。此本小說表現著人性的複雜與無力感，也轉達了艾爾芙莉．耶莉內克對人世的悲觀思想。她似乎同時代表著欺壓自己女兒的邪惡母親、困在威脅恐嚇中的女兒、也是將男人理想的具體愛情內化為本性的男孩。耶莉內克特別抨擊現行的教育制度，向任何刻板、傳統的社會禮俗或教條體制給予嚴厲的當頭棒喝。